憂慮

「所以,」他邊玩弄著路邊的小草邊說,「困擾你的,究竟是那筆待付的債務、收不回的帳款、即將清算的公司,還是老邁的父親?」

「我不知道。」我嘆一口氣,「也許真正讓我煩惱的,是對於什麼都使不上力的無奈;『使不上力』是一個狀態,但不是我的狀態。事實是,我相信我有能力解決,我真的相信;也許吧,你會說,那不過是年輕氣盛莫名的自信罷了;不過沒關係,至少我是這樣相信自己有能力解決的,但我不能插手;還不到時候…』

「『還不到時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卡在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這個位置是我知道世界運行的方式,瞭解大部份進退應用的要訣;但我太年輕,不夠格在公開上成為一個適當的處理者;而我也太世故,世故到無法對這些事情淡然以對。我沉默,但腦中卻不停的思考著可能性;我嬉笑,卻明白的瞭解到這是個偽裝;我淡然,是因為清楚所有外顯的擔憂和哀傷只會加重可憐的老頭子的負擔。所以我進退不得;看到我沉默的人以為我無足輕重,看到我笑鬧的人以為我無憂無慮,看到我淡然的以為我不知分憂解勞。但我不能卸下這個武裝,因為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

「但這是不是你的藉口?是你企圖在一個簡單又自然的環境和複雜又單板的世界之間游移的藉口?是不是因為你既不天真也不世故、所以無法解決你心中的衝突?是不是因為你怯懦又狂妄,所以只敢對於沒有做過的選擇大放厥詞?是不是因為你總是滿口為別人想但其實最不願意讓自己受傷,而選擇停留在這個地方?」他說,「但明明你就可以選擇的。」

我在他離開之後想了很久,但,越想,只覺得越累、越愁。